一百五十六 琼怒江
贝多叶好整以暇的调侃，发挥了巨大功效。琼怒江魔导师，那平凡的外貌和普通的衣着，碎裂成一蓬缤纷坠落的水花，一闪而逝的水光，凛冽刺眼，崭新的面孔，崭新的衣装，一个崭新的琼怒江出现在面前。一头碧绿的长发，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一点点微风，一点点震动，都会荡漾出许多细碎的涟漪；雪白的脸，没有毛孔，没有汗毛，空白到只剩下白色，像常年泡在水里的鱼；裹着一件很长，又很薄，却一点不透光的黑色长披风，里面是一件类似潜水衣的紧身装，没有脚蹼，也没有鞋子，只套了一双气泡似的薄袜子，怎么看都不是在陆地生活的装扮。
“好，我这就带你去换洗澡水！”琼怒江挥动法杖，一大一小两个水球缓缓飘离地面，迈动连草叶都踩不弯的脚，牵着水球，踏尘无痕地远离魔法公会。
“嘿！尊敬的魔导师！你能不能把那个小妮子交给我们处置？”特里克、白一生、围裙凶汉，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起站在魔法公会门口，有恃无恐地瞅着琼怒江。
“你们想试试老夫的水牢？”
“晚辈岂敢冒犯前辈！那个死妮子刚才下了杀手，要把我们几个剁成粉，让她就这样淹死，实在是太便宜她啦！晚辈们心有不甘啊！如果前辈一定要把她带走，也请前辈给我们一点时间，出出怨气！”特里克这个话筒还不错，话没说多少，却把许多不堪入目的丑陋心思表露无遗。
“老夫的猎物，岂能给你们这些爬虫！”
“那，我们能不能跟着你，看看她的下场？”
“有本事，就跟来吧！”
“嘿，你跟不跟？”特里克扭身看看围裙凶汉。
“我叫乌拉提，不叫‘嘿’！”
“提——乌拉，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混蛋，你还乱叫本大爷的名字！还钱，赔我的刀！”
“嘿嘿，乌拉提大爷，你放心，只要你加入我的斗战胜佣兵团，就算要用一辈子偿还，我也愿意！”
“你们两个死家伙！那个什么贝多叶真的会没事？”白一生看不过去了，出声拉两人回正题。
“你这个变态庸医！活生生的艾小康小姐，你不关心！你竟然担心那个半死不活的妖魔！要不是你无偿给我疗伤，我手中又没刀，还真想砍你几刀，看看你那不受伤的本事，是不是真的！”乌拉提就像吃了猛药的斗牛，见到红色就想撞。
“哎！这位跳脱衣舞的乌拉提大爷，说得很对！”特里克不理会乌拉提的愤怒，吃定他不敢大幅度活动，继续说，“艾小康，那妞儿，长得挺水灵，本领又不错，要是能拉进我的佣兵团，保镖护卫的任务，肯定好接很多！可惜，对手太硬，竟然是那个死硬的琼怒江！要是我的手已经完全好了，要是这位大爷能活动活动，我们还真有可能救下那妞儿！不，不是救，是把她抢过来好好调教一番！”
“活该，谁让你那么阴险！扮猪吃老虎！先引我上当，狠狠地踢我一脚，然后又引出那个妖魔的鬼火，烧得我现在一身细皮嫩肉，一运内力就会爆裂！你活该遭天谴！”
“嘿！特里克，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已经加入你的佣兵团了，你还在这里跟这个混蛋胡扯，快履行诺言啊！不怕告诉你，斗战胜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重建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全靠这个异界精灵啦！”
“你什么时候加入的？我怎么不知道？”特里克一阵狂喜。
“原来，修练你那不受伤的神功，会让后代蜕变成猴子啊？幸好我没修练！”乌拉提连呼庆幸。
“就刚才！”白一生狠狠瞪视两人。
“真的！好，我这就——就——”原地慌乱地转了三圈，快速奔到波多尔可身边，扯开嗓子狂喊：“波多尔可，快醒醒！”十秒之内，连喊了二三十声，仅穿内衣的魔法师还是死鱼一般地翻着白眼，气若游丝地呼着神仙风。“他醒不过来啊！”特里克无奈地放下波多尔可，告饶地向白一生走去，“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团长，去送死吧！”
白一生阴沉着脸，乌拉提却当没看见，又惊又奇又厌恶地说：“老白，你那个儿子，不会是——你跟真正的猴子生的吧？那好恶心呀！难怪你不想救艾小康，让她知道这个事，你死定了！”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白一生身躯晃动，“那我现在就退出你的佣兵团！”
“别，我是救不了！可那个贝多叶会自救的！你放心，刚才她不是说了吗？她都敢在魔界跟魔神为敌——琼怒江的魔法，难道比魔神的邪恶魔功更厉害？不可能的事！只要多等一会儿，她一定能逃出来的！”特里克赶紧扶住白一生，吐出一大堆解释，“波多尔可是我的仆人，她也就是我的仆人！她自己救了自己，也相当于我救了她啊！事情没有定论前，你绝对不能以这个借口退出！”
“仆人？你说那个异界精灵，是你的仆人！我的儿子被她当马骑着，那我儿子算什么？畜牲？”白一生猛一挣扎，“我不但要退出，还要在这里发誓，今生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等，等一下！”特里克连忙向乌拉提使眼色，可这个围裙凶汉却粗鲁地在他脸上乱看，好像一点也不明白，他只好自个儿对付：“我的白大爷啊！说笑，说笑！我哪里有那个能力啊！说笑而已！说笑而已！他们两个都是斗战胜佣兵团的大统领！地位比我这个团长还高很多啊！”
“噷！真的？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白一生甩开特里克不敢太使劲扶住他的手，趔趔趄趄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坐在门口一边，爱怜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斗战胜，时不时担忧地瞅瞅琼怒江牵着的水牢。
“嘿，阴险小子，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肯定老白跟猴子有——”乌拉提火上浇油地悄声问。
“住嘴！”特里克提起一只脚，“你敢再说这个事，我一脚把你踢给琼怒江！让他把你做成标本，供后人瞻仰！”
“你欠我那么多债，我还没发脾气呢，你倒给我跩上啦！”乌拉提收起脸上的嘲笑，继续鼓动肚子里的坏水，“有种，你踢死我！踢不死，你照样欠我的！”
特里克还真不敢下脚，他现在是保护小鸡崽的大公鸡，而不是好斗的斗鸡，决不能因为一时怒气，毁掉眼前这块可以借用，甚至可能据为己有的基石，让摇摇欲坠的斗战胜佣兵团夭折于萌芽状态：“说我阴险，你这头大狗熊才真的阴险！是不是嫉妒我们佣兵团啦？你嫉妒了，就直说嘛，我不会拦着你嫉妒的！说啊！继续说啊！看你怎么挑拨！”
“谁嫉妒啦！你个天杀的猪头，还我钱！还我刀！陪我医疗费！补我误工费！还要给我准备一笔精神损失费，我随时都会来取！”
“你赔偿了波多尔可的各种损失，我就给你！拿不出来，是吧！你就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养伤，别捅娄子，好好活着！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赔偿你的！波多尔可的那些赔偿，你还是趁这时，多掂量掂量吧，省得他讨债时，你吃大亏！”特里克真有些不放心贝多叶，冷哼一声，丢给奸计失败的乌拉提一脸嘲讽，“我还是远远跟上去！不说救人，接应一下也不错啊！白大爷，你说是吧？”瞅一眼白一生异常难看的表情，心底一阵发凉，拔腿就追。
“嘿，阴险小子，我为什么要赔偿波多尔可啊？他不过是我的猎物——”乌拉提望着特里克的背影，理不直气不壮地嗫嚅，回瞟一眼正愤怒地瞟自己的白一生，赶紧闭上了嘴，一阵后怕：“糟糕，是这个白痴医生救了我的命！接下来，还得靠打通经脉，否则，就得多虚弱几个月！千万不能得罪他啊！”
一大堆不算是废话的废话，特里克让琼怒江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大，估摸着有了足够的逃跑缓冲区，他这才身形一闪，钻入障碍物极多的林子，不快不慢地跟上去，时不时跳到树尖看看状况。
被困在水牢里的艾小康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她隔壁的贝多叶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挣扎。
“我刚洗完了澡，你却让我继续呆在脏水里，是不是太缺德啦！”构成水牢的液体，似乎不是水，而是异常密实、粘稠的岩浆，贝多叶因此被挤压，或是悬浮在中心，“琼怒江，这个名字是鱼的名字吗？”
贝多叶不甘寂寞，一边在水牢里自由、舒适地学着游泳，随意地四下乱游，一边伸出指矛丝，一次次扎破水牢——再密实的水，也不可能与相同环境下的土比硬度，不过，水的韧性却是土无法比拼的，被意识控制住的水就更加难缠，不但摩擦阻力巨大，而且经常能四两拨千斤——稍微一点挤压就使指矛丝严重偏离前进方向。看似强大的贝多叶却只能，看着力竭的指矛丝被水缠绕着拉回水牢。
用火攻击，贝多叶不是没想过，可对方用的是水，可以完全隔绝精神之火所需的空气，作用很小。看一眼因为窒息，脸变成紫黑色的艾小康，心里很有些难受：“美丽的小妞，就这样凋零，变丑了，好凄惨啊！”
唯一的希望，全寄托在波多尔可身上，只要指矛丝接收到魔法指令，她就会变成无比厉害的魔法加速器……这是绝望的期望，不说波多尔可还没醒，就是醒了，在几个月内，他也没有魔力。
变成长兵器刺他？也不行啊！仅仅依靠快速变身产生的那点微薄力量，可能连水牢都刺不破。就算刺破了，这个水牢，可近可远，十有八九连衣服的边都挨不上。
“小家伙，不要着急！等下到了河里，让你洗个够！”琼怒江一边在不停地打压，一边却温言细语地拉近关系，“至于我的名字，整个米亚罗大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使用！那些无知的鱼儿，也没胆量跟我抢名字！”
“好像我问错话了！应该这么问：你是鱼人，还是人鱼？”
“鱼人？人鱼？什么玩意儿？”
“鱼人，应该是具有鱼类很多特征的人！人鱼，应该是具有很多人类特征的鱼！你身上那些东西，看起来很像鱼鳞！我很好奇，所以问问！”
“鱼鳞？”琼怒江瞟一眼贴身的衣服，得意地笑笑，“这不是鱼鳞，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加持了水系魔法的软甲！”
“哦！特殊材料！你抓我，难道是看上我这个身体啦？你想把我——剖为两块，做成一双靴子？”
“你还挺有些明悟的嘛！不过，只要你配合，我可不会那么浪费！”
“看样子，你还得让我活一段时间！那我可得好好劝劝你，赶快给我换换洗澡水——因为，我很容易被恶心死的！”贝多叶在攻防之间，好不容易抛出几个精神力珠，发现了偷偷跟上来的特里克，心念一动，有了决定，“当然，一个活生生的家伙，不可能那么容易恶心死！可是一个愿意用自身一切能力消减恶心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不会吧？跟最肮脏、最恶心的恶魔，对抗了那么久，还怕这一点点污水？想骗我露出破绽，也该用正式一点的东西，用这？你慢慢等着吧！”
“是吗？”贝多叶不置一评，略带着蔑视地笑了一声，体内的精神力运转速度急剧提高，看似漫不经心的游泳，变成了滚烫的熏烤。
哧——汩汩——囚禁贝多叶的水牢，似乎掉入了炙热的熔炉，刚一接触，就鼓出许多沸腾的水泡，携带着大量浓浓雾气，胀破封锁，突突地四下惊逃。
睁大眼睛看，调整魔力感知，里面全是白乎乎的水泡群，琼怒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还没拿定主意，熏人的水蒸气就不再只是破开水牢，袅袅飘散，而是滚滚地撕裂，呼呼地喷发，带着滚烫的热流扑面袭来。琼怒江顿时大惊，水牢里没有一点火星，怎么可能出现这么熏人的高温？惊慌失措地丢开艾小康，把水牢裹在身上，转化成水铠，同时凝聚出一个水盾护着自己，踉踉跄跄急退。
“不可能！不可能！”水蒸气散失热量的速度应该很快，已经退出十多米的琼怒江却依然没有摆脱高温的袭击，四周反而越来越烫——浸在水里的衣服开始卷曲，皮肤发红，冒燎泡，锥心的疼痛不但前面有，背也像靠在了热锅上——他再也顾不得猎物、尊严，小命要紧，法杖挥动，敞开魔力，拼着大量消耗也要迅速降温。
“不可能！不可能！”琼怒江又是一阵惊慌，魔力穿过水铠后，瞬间就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像是火上浇油，四周变得更烫，“还算好，踩着地的脚，还能跟水元素交流！”施展魔法，召唤来大量的水，填充水铠。水哗哗地流动，护身水铠刹那间化为一个高速旋转的巨大水球，在地面刨出一条深深的轮胎痕，夹带着泥石，溅射着，撞进树林。
水越来越多，推倒了大块山石、苍天大树，吸纳一切可以滚动的地表物，水球逐渐化为惊世骇俗的泥石流，山洪，暴虐地席卷而去。
掉在地上的贝多叶，一离开水牢，就要收回喷火的指矛丝，停止涌动**的精神力，可是水牢并没有被完全蒸发，还有很多水跟着她落了下来。哗，刚刚熏干的加菲猫身躯，立刻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脚下的泥尘变成了泥浆，还没遏止住跌落造成的滚动，爆发出直刺心脏的杀伤力——泥浆沾满了一身，还被高温的炙烤烧定了形——显得非常狼狈，像一只被封在泥胎里，窒息而死，变成标本的加菲猫，很可怜，又很可怕！
贝多叶的洁癖与泥浆碰在一块，哪里还顾得上控制精神之火，收缩指矛丝，急得乱跳乱叫，尾巴、爪子，哔哔剥剥乱抓凝固的泥块。其实，如果这些泥土里没有任何动植物的碎屑、腐烂物，生自于土的贝多叶，不但不会嫌弃，甚至还可能沉醉在这位母亲的怀抱里。身体的高温对这些粘附的泥块，由朋友变成了敌人，几下挤出它们体内的水分，进而烧得泥块一碰就碎，在加菲猫的惊慌中，还给她一身漂亮、飘逸的皮毛。
“琼怒江，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用继续挑战我忍耐的限度！”贝多叶逃出泥尘，张牙舞爪，咆哮着就要拼命，却找不到他人了，只有不知是死是活的艾小康，很龌龊地躺在旁边，“妈呀！你这是什么招数？”看着肆虐而去的山洪，以及留下的凌乱，不由自主地一阵迷糊，同时偷偷摸摸，关闭精神力，收起被压灭了精神之火的指矛丝。
“高贵的加菲猫，贝多叶小姐！我，特里克，能一睹芳容，倍觉荣幸！”特里克瞅准机会，几个闪掠，来到山洪的源头，望着琼怒江逃跑留下的遗迹，惊得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瞭望几眼，赶紧转身向怪异的贝多叶行礼，“你的圣火真是厉害！连火之克星，水魔法，都无可奈何！”
“是吗？”贝多叶抛出几个精神力珠，四下都找不到琼怒江的人影，抖抖身上的尘土，疲乏地叹口气，“你不觉得，漂亮小妞更需要你——”
吱吱吱，山猴斗战胜从树林里跳出来，掠到贝多叶跟前，不管她愿不愿意，抢过人，放在背上，呼哧哧喘着粗气，一溜烟跳上了树。
“斗战胜阁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特里克看着丢下来砸他的果子，一阵苦笑，跟着又一阵颓丧，最后只能置之不理，扭头看向艾小康：“贝多叶，你不能一走了之啊！这个小妞，可该怎么办啊？我虽然想拉她入伙！可，可，可是该怎么拉啊？”作为一个佣兵团团长，他还真不习惯。自己跟艾小康的关系，本来就很糟糕，面对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她，就更加糟糕了！如果自己还是赏金猎人，一个孤家寡人，怎么干，都不会怎么妨碍自己的生财大计——杀了，甚至是用最恶劣的手段凌辱一番，拿走她的一切，再卖给奴隶商人——或者进行救治，趁她虚弱之际，逼迫她签下欠条——或者无条件地救治、甚至倒赔钱照顾她，获得一个小小的好名声……就算事后，她要杀人灭口，自己到处乱逃，最终死在她手上，也能心安理得地说，一切都是为了钱，冒点险，很值得。现在，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救她？不救她？以她的性格，后台，背景，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很可能有人会来找麻烦，自己有斗战胜佣兵团在，要躲躲不了，要打又怕她背后的家伙迁怒他人，不能下死手，要死，也不能拖着佣兵团一起死……实在是太难处理了！
“哎！要是，他们能跟我同心，或者，能不计较小麻烦，遵从我的命令，这个事，想都不用想！”特里克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边走边掉羽毛，挣扎着来到艾小康身边，“小妞！不管你是死是活，都给我听好了！我现在要帮你翻翻身，你要是敢——”他看着狼狈的艾小康，伸出的手却不敢落下去。烫手，湿淋淋的女人，竟然给他一种非常炙热的烫手感。手没有接触到小妞还好，凉飕飕的，自己的生命和理想全都属于自己，可是，只要这只手碰着这个刁钻的小泼妇，总觉得，脑子里，关于她的记忆，会变成毒瘤，生命会开始腐蚀，理想会丢失，自己将被囚困在牢笼里，受尽一切折磨，一直到死，死得不能再死。这种感觉不能叫做烫手，应该叫做罪恶感。特里克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一种被人强迫，不得不做最丑恶，最邪异，最腐烂，最丧尽天良的违心事的负疚感，轰炸得脑袋嗡嗡乱响。
艾小康这种女人实在是太稀少了，她古怪的行为，古怪的言谈，古怪的自信，都像在告诉特里克，她来自于最最圣洁的世界，或者是从最最恐怖的世界爬出来的。无论是哪样，她都不是凡人，她永远都是位于人类顶峰的神奇人物，特里克虽然有点点人类的本事，可他到底还是个凡人。像特里克这样的凡人，只该听听艾小康神奇的传说，悄悄瞻仰她那动人的虚无的光辉。别说接触艾小康了，就是看上一眼，那都是犯下了该死的大罪。
特里克愈加犹豫，眼神却逐渐火热，不再是看着敌人、圣人的目光，而是看着情人的欲望。不是简单的兽性欲望，而是沐浴于情爱之河，游弋于大智慧大天地，心灵升华，电击般的欲望。他好想碰碰那双滴着水珠的手，好想用脸贴在那双矫健却又美轮美奂的腿上，他好想永远这样瞻仰下去……不久，特里克的脸憋得通红，浑身紧张得颤抖。
“特里克，你小子，想看到什么时候？”贝多叶收回乱跑的精神力珠，安抚住躁动的斗战胜，检查下身体的状况，搜索可能出现的土精，担忧地瞭望着艾小康，“她的魂魄还没有破碎，应该还有救！这么美丽的小妞，跟我很配！你要是让她死了，我跟你没完！”斗战胜感觉到贝多叶的愤怒，刚停下的砸击，又爆发了。
特里克心神一震，抛开脑子里的东西，长出一口气，抱起湿淋淋的艾小康，转身就往四莲魔法公会跑。
“混蛋，我让你救她，不是让你抱着她跑路！”贝多叶气不打一处来，驱动斗战胜立刻就追。还没有跳过几棵树，特里克和艾小康已经消失在快奔激起的尘雾里。
“厉害！厉害！真是太厉害了！”疾奔的斗战胜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掉头就往树梢上窜，抱着偏偏倒倒的树梢，瞪大眼，四下找说话的人，“尊贵的加菲猫小姐！美丽的贝多叶女士！你已经拥有了成神成仙的潜力，为何不到神庙去看看！也许，可以解开你受苦受难的根源，助你早日重回极乐世界！”
“小子，你不要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你敢妨碍我的自由，我立刻杀了你！”四面八方都是声音，贝多叶的听觉分辨不出声源所在的方向，视线又被树林挡住，鼻子没有什么效果，完全找不到对方。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她才不会管这些制造麻烦的人——他们怕琼怒江，怕成那样，本事不可能高到哪里去。斗战胜，虽然只是一只稍微能理解她意思的山猴，可是，他对她，是如此地友善，爱护，一想到他可能受伤，贝多叶就觉得过意不去。
“神说，放下执著，一身轻松！无思无虑，悠游极乐！小姐，你又何必执著呢？”
“哎，神说得挺好！不过，我说得可能比神更好！放下执著，也是执著！何必执著于放下执著呢？你让我去神庙，本来就是一种执著了！你还让我解开根源，那就更加执著了！如若神不执著，也可为魔！如若魔不执著，也可成神！如若神魔皆不执著，世间就无神无魔！无神无魔，我又何必要去神庙？”贝多叶一听到这经文般的话，欣喜若狂，胡说乱侃的瘾破口而出，“你叫我不要执著，我就试试不执著！我不执著于是非，这里就没有是非，你所说的，全是无聊话！我不执著于苦难、极乐，我就不用向神、魔、人问道，学习世间的智慧！也就是说，我见到了神，神向我阐述了包含一切的大智慧，我也只会当成耳旁风，一无所获！听与不听也就毫无分别！你叫我不要执著，我就这样不执著！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去神庙，去了神庙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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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这就带你去换洗澡水！”琼怒江挥动法杖，一大一小两个水球缓缓飘离地面，迈动连草叶都踩不弯的脚，牵着水球，踏尘无痕地远离魔法公会。
“嘿！尊敬的魔导师！你能不能把那个小妮子交给我们处置？”特里克、白一生、围裙凶汉，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起站在魔法公会门口，有恃无恐地瞅着琼怒江。
“你们想试试老夫的水牢？”
“晚辈岂敢冒犯前辈！那个死妮子刚才下了杀手，要把我们几个剁成粉，让她就这样淹死，实在是太便宜她啦！晚辈们心有不甘啊！如果前辈一定要把她带走，也请前辈给我们一点时间，出出怨气！”特里克这个话筒还不错，话没说多少，却把许多不堪入目的丑陋心思表露无遗。
“老夫的猎物，岂能给你们这些爬虫！”
“那，我们能不能跟着你，看看她的下场？”
“有本事，就跟来吧！”
“嘿，你跟不跟？”特里克扭身看看围裙凶汉。
“我叫乌拉提，不叫‘嘿’！”
“提——乌拉，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混蛋，你还乱叫本大爷的名字！还钱，赔我的刀！”
“嘿嘿，乌拉提大爷，你放心，只要你加入我的斗战胜佣兵团，就算要用一辈子偿还，我也愿意！”
“你们两个死家伙！那个什么贝多叶真的会没事？”白一生看不过去了，出声拉两人回正题。
“你这个变态庸医！活生生的艾小康小姐，你不关心！你竟然担心那个半死不活的妖魔！要不是你无偿给我疗伤，我手中又没刀，还真想砍你几刀，看看你那不受伤的本事，是不是真的！”乌拉提就像吃了猛药的斗牛，见到红色就想撞。
“哎！这位跳脱衣舞的乌拉提大爷，说得很对！”特里克不理会乌拉提的愤怒，吃定他不敢大幅度活动，继续说，“艾小康，那妞儿，长得挺水灵，本领又不错，要是能拉进我的佣兵团，保镖护卫的任务，肯定好接很多！可惜，对手太硬，竟然是那个死硬的琼怒江！要是我的手已经完全好了，要是这位大爷能活动活动，我们还真有可能救下那妞儿！不，不是救，是把她抢过来好好调教一番！”
“活该，谁让你那么阴险！扮猪吃老虎！先引我上当，狠狠地踢我一脚，然后又引出那个妖魔的鬼火，烧得我现在一身细皮嫩肉，一运内力就会爆裂！你活该遭天谴！”
“嘿！特里克，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已经加入你的佣兵团了，你还在这里跟这个混蛋胡扯，快履行诺言啊！不怕告诉你，斗战胜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重建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全靠这个异界精灵啦！”
“你什么时候加入的？我怎么不知道？”特里克一阵狂喜。
“原来，修练你那不受伤的神功，会让后代蜕变成猴子啊？幸好我没修练！”乌拉提连呼庆幸。
“就刚才！”白一生狠狠瞪视两人。
“真的！好，我这就——就——”原地慌乱地转了三圈，快速奔到波多尔可身边，扯开嗓子狂喊：“波多尔可，快醒醒！”十秒之内，连喊了二三十声，仅穿内衣的魔法师还是死鱼一般地翻着白眼，气若游丝地呼着神仙风。“他醒不过来啊！”特里克无奈地放下波多尔可，告饶地向白一生走去，“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团长，去送死吧！”
白一生阴沉着脸，乌拉提却当没看见，又惊又奇又厌恶地说：“老白，你那个儿子，不会是——你跟真正的猴子生的吧？那好恶心呀！难怪你不想救艾小康，让她知道这个事，你死定了！”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白一生身躯晃动，“那我现在就退出你的佣兵团！”
“别，我是救不了！可那个贝多叶会自救的！你放心，刚才她不是说了吗？她都敢在魔界跟魔神为敌——琼怒江的魔法，难道比魔神的邪恶魔功更厉害？不可能的事！只要多等一会儿，她一定能逃出来的！”特里克赶紧扶住白一生，吐出一大堆解释，“波多尔可是我的仆人，她也就是我的仆人！她自己救了自己，也相当于我救了她啊！事情没有定论前，你绝对不能以这个借口退出！”
“仆人？你说那个异界精灵，是你的仆人！我的儿子被她当马骑着，那我儿子算什么？畜牲？”白一生猛一挣扎，“我不但要退出，还要在这里发誓，今生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等，等一下！”特里克连忙向乌拉提使眼色，可这个围裙凶汉却粗鲁地在他脸上乱看，好像一点也不明白，他只好自个儿对付：“我的白大爷啊！说笑，说笑！我哪里有那个能力啊！说笑而已！说笑而已！他们两个都是斗战胜佣兵团的大统领！地位比我这个团长还高很多啊！”
“噷！真的？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白一生甩开特里克不敢太使劲扶住他的手，趔趔趄趄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坐在门口一边，爱怜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斗战胜，时不时担忧地瞅瞅琼怒江牵着的水牢。
“嘿，阴险小子，你刚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肯定老白跟猴子有——”乌拉提火上浇油地悄声问。
“住嘴！”特里克提起一只脚，“你敢再说这个事，我一脚把你踢给琼怒江！让他把你做成标本，供后人瞻仰！”
“你欠我那么多债，我还没发脾气呢，你倒给我跩上啦！”乌拉提收起脸上的嘲笑，继续鼓动肚子里的坏水，“有种，你踢死我！踢不死，你照样欠我的！”
特里克还真不敢下脚，他现在是保护小鸡崽的大公鸡，而不是好斗的斗鸡，决不能因为一时怒气，毁掉眼前这块可以借用，甚至可能据为己有的基石，让摇摇欲坠的斗战胜佣兵团夭折于萌芽状态：“说我阴险，你这头大狗熊才真的阴险！是不是嫉妒我们佣兵团啦？你嫉妒了，就直说嘛，我不会拦着你嫉妒的！说啊！继续说啊！看你怎么挑拨！”
“谁嫉妒啦！你个天杀的猪头，还我钱！还我刀！陪我医疗费！补我误工费！还要给我准备一笔精神损失费，我随时都会来取！”
“你赔偿了波多尔可的各种损失，我就给你！拿不出来，是吧！你就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养伤，别捅娄子，好好活着！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赔偿你的！波多尔可的那些赔偿，你还是趁这时，多掂量掂量吧，省得他讨债时，你吃大亏！”特里克真有些不放心贝多叶，冷哼一声，丢给奸计失败的乌拉提一脸嘲讽，“我还是远远跟上去！不说救人，接应一下也不错啊！白大爷，你说是吧？”瞅一眼白一生异常难看的表情，心底一阵发凉，拔腿就追。
“嘿，阴险小子，我为什么要赔偿波多尔可啊？他不过是我的猎物——”乌拉提望着特里克的背影，理不直气不壮地嗫嚅，回瞟一眼正愤怒地瞟自己的白一生，赶紧闭上了嘴，一阵后怕：“糟糕，是这个白痴医生救了我的命！接下来，还得靠打通经脉，否则，就得多虚弱几个月！千万不能得罪他啊！”
一大堆不算是废话的废话，特里克让琼怒江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大，估摸着有了足够的逃跑缓冲区，他这才身形一闪，钻入障碍物极多的林子，不快不慢地跟上去，时不时跳到树尖看看状况。
被困在水牢里的艾小康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她隔壁的贝多叶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挣扎。
“我刚洗完了澡，你却让我继续呆在脏水里，是不是太缺德啦！”构成水牢的液体，似乎不是水，而是异常密实、粘稠的岩浆，贝多叶因此被挤压，或是悬浮在中心，“琼怒江，这个名字是鱼的名字吗？”
贝多叶不甘寂寞，一边在水牢里自由、舒适地学着游泳，随意地四下乱游，一边伸出指矛丝，一次次扎破水牢——再密实的水，也不可能与相同环境下的土比硬度，不过，水的韧性却是土无法比拼的，被意识控制住的水就更加难缠，不但摩擦阻力巨大，而且经常能四两拨千斤——稍微一点挤压就使指矛丝严重偏离前进方向。看似强大的贝多叶却只能，看着力竭的指矛丝被水缠绕着拉回水牢。
用火攻击，贝多叶不是没想过，可对方用的是水，可以完全隔绝精神之火所需的空气，作用很小。看一眼因为窒息，脸变成紫黑色的艾小康，心里很有些难受：“美丽的小妞，就这样凋零，变丑了，好凄惨啊！”
唯一的希望，全寄托在波多尔可身上，只要指矛丝接收到魔法指令，她就会变成无比厉害的魔法加速器……这是绝望的期望，不说波多尔可还没醒，就是醒了，在几个月内，他也没有魔力。
变成长兵器刺他？也不行啊！仅仅依靠快速变身产生的那点微薄力量，可能连水牢都刺不破。就算刺破了，这个水牢，可近可远，十有八九连衣服的边都挨不上。
“小家伙，不要着急！等下到了河里，让你洗个够！”琼怒江一边在不停地打压，一边却温言细语地拉近关系，“至于我的名字，整个米亚罗大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使用！那些无知的鱼儿，也没胆量跟我抢名字！”
“好像我问错话了！应该这么问：你是鱼人，还是人鱼？”
“鱼人？人鱼？什么玩意儿？”
“鱼人，应该是具有鱼类很多特征的人！人鱼，应该是具有很多人类特征的鱼！你身上那些东西，看起来很像鱼鳞！我很好奇，所以问问！”
“鱼鳞？”琼怒江瞟一眼贴身的衣服，得意地笑笑，“这不是鱼鳞，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加持了水系魔法的软甲！”
“哦！特殊材料！你抓我，难道是看上我这个身体啦？你想把我——剖为两块，做成一双靴子？”
“你还挺有些明悟的嘛！不过，只要你配合，我可不会那么浪费！”
“看样子，你还得让我活一段时间！那我可得好好劝劝你，赶快给我换换洗澡水——因为，我很容易被恶心死的！”贝多叶在攻防之间，好不容易抛出几个精神力珠，发现了偷偷跟上来的特里克，心念一动，有了决定，“当然，一个活生生的家伙，不可能那么容易恶心死！可是一个愿意用自身一切能力消减恶心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不会吧？跟最肮脏、最恶心的恶魔，对抗了那么久，还怕这一点点污水？想骗我露出破绽，也该用正式一点的东西，用这？你慢慢等着吧！”
“是吗？”贝多叶不置一评，略带着蔑视地笑了一声，体内的精神力运转速度急剧提高，看似漫不经心的游泳，变成了滚烫的熏烤。
哧——汩汩——囚禁贝多叶的水牢，似乎掉入了炙热的熔炉，刚一接触，就鼓出许多沸腾的水泡，携带着大量浓浓雾气，胀破封锁，突突地四下惊逃。
睁大眼睛看，调整魔力感知，里面全是白乎乎的水泡群，琼怒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还没拿定主意，熏人的水蒸气就不再只是破开水牢，袅袅飘散，而是滚滚地撕裂，呼呼地喷发，带着滚烫的热流扑面袭来。琼怒江顿时大惊，水牢里没有一点火星，怎么可能出现这么熏人的高温？惊慌失措地丢开艾小康，把水牢裹在身上，转化成水铠，同时凝聚出一个水盾护着自己，踉踉跄跄急退。
“不可能！不可能！”水蒸气散失热量的速度应该很快，已经退出十多米的琼怒江却依然没有摆脱高温的袭击，四周反而越来越烫——浸在水里的衣服开始卷曲，皮肤发红，冒燎泡，锥心的疼痛不但前面有，背也像靠在了热锅上——他再也顾不得猎物、尊严，小命要紧，法杖挥动，敞开魔力，拼着大量消耗也要迅速降温。
“不可能！不可能！”琼怒江又是一阵惊慌，魔力穿过水铠后，瞬间就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像是火上浇油，四周变得更烫，“还算好，踩着地的脚，还能跟水元素交流！”施展魔法，召唤来大量的水，填充水铠。水哗哗地流动，护身水铠刹那间化为一个高速旋转的巨大水球，在地面刨出一条深深的轮胎痕，夹带着泥石，溅射着，撞进树林。
水越来越多，推倒了大块山石、苍天大树，吸纳一切可以滚动的地表物，水球逐渐化为惊世骇俗的泥石流，山洪，暴虐地席卷而去。
掉在地上的贝多叶，一离开水牢，就要收回喷火的指矛丝，停止涌动**的精神力，可是水牢并没有被完全蒸发，还有很多水跟着她落了下来。哗，刚刚熏干的加菲猫身躯，立刻就被淋成了落汤鸡，脚下的泥尘变成了泥浆，还没遏止住跌落造成的滚动，爆发出直刺心脏的杀伤力——泥浆沾满了一身，还被高温的炙烤烧定了形——显得非常狼狈，像一只被封在泥胎里，窒息而死，变成标本的加菲猫，很可怜，又很可怕！
贝多叶的洁癖与泥浆碰在一块，哪里还顾得上控制精神之火，收缩指矛丝，急得乱跳乱叫，尾巴、爪子，哔哔剥剥乱抓凝固的泥块。其实，如果这些泥土里没有任何动植物的碎屑、腐烂物，生自于土的贝多叶，不但不会嫌弃，甚至还可能沉醉在这位母亲的怀抱里。身体的高温对这些粘附的泥块，由朋友变成了敌人，几下挤出它们体内的水分，进而烧得泥块一碰就碎，在加菲猫的惊慌中，还给她一身漂亮、飘逸的皮毛。
“琼怒江，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用继续挑战我忍耐的限度！”贝多叶逃出泥尘，张牙舞爪，咆哮着就要拼命，却找不到他人了，只有不知是死是活的艾小康，很龌龊地躺在旁边，“妈呀！你这是什么招数？”看着肆虐而去的山洪，以及留下的凌乱，不由自主地一阵迷糊，同时偷偷摸摸，关闭精神力，收起被压灭了精神之火的指矛丝。
“高贵的加菲猫，贝多叶小姐！我，特里克，能一睹芳容，倍觉荣幸！”特里克瞅准机会，几个闪掠，来到山洪的源头，望着琼怒江逃跑留下的遗迹，惊得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瞭望几眼，赶紧转身向怪异的贝多叶行礼，“你的圣火真是厉害！连火之克星，水魔法，都无可奈何！”
“是吗？”贝多叶抛出几个精神力珠，四下都找不到琼怒江的人影，抖抖身上的尘土，疲乏地叹口气，“你不觉得，漂亮小妞更需要你——”
吱吱吱，山猴斗战胜从树林里跳出来，掠到贝多叶跟前，不管她愿不愿意，抢过人，放在背上，呼哧哧喘着粗气，一溜烟跳上了树。
“斗战胜阁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特里克看着丢下来砸他的果子，一阵苦笑，跟着又一阵颓丧，最后只能置之不理，扭头看向艾小康：“贝多叶，你不能一走了之啊！这个小妞，可该怎么办啊？我虽然想拉她入伙！可，可，可是该怎么拉啊？”作为一个佣兵团团长，他还真不习惯。自己跟艾小康的关系，本来就很糟糕，面对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她，就更加糟糕了！如果自己还是赏金猎人，一个孤家寡人，怎么干，都不会怎么妨碍自己的生财大计——杀了，甚至是用最恶劣的手段凌辱一番，拿走她的一切，再卖给奴隶商人——或者进行救治，趁她虚弱之际，逼迫她签下欠条——或者无条件地救治、甚至倒赔钱照顾她，获得一个小小的好名声……就算事后，她要杀人灭口，自己到处乱逃，最终死在她手上，也能心安理得地说，一切都是为了钱，冒点险，很值得。现在，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救她？不救她？以她的性格，后台，背景，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很可能有人会来找麻烦，自己有斗战胜佣兵团在，要躲躲不了，要打又怕她背后的家伙迁怒他人，不能下死手，要死，也不能拖着佣兵团一起死……实在是太难处理了！
“哎！要是，他们能跟我同心，或者，能不计较小麻烦，遵从我的命令，这个事，想都不用想！”特里克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边走边掉羽毛，挣扎着来到艾小康身边，“小妞！不管你是死是活，都给我听好了！我现在要帮你翻翻身，你要是敢——”他看着狼狈的艾小康，伸出的手却不敢落下去。烫手，湿淋淋的女人，竟然给他一种非常炙热的烫手感。手没有接触到小妞还好，凉飕飕的，自己的生命和理想全都属于自己，可是，只要这只手碰着这个刁钻的小泼妇，总觉得，脑子里，关于她的记忆，会变成毒瘤，生命会开始腐蚀，理想会丢失，自己将被囚困在牢笼里，受尽一切折磨，一直到死，死得不能再死。这种感觉不能叫做烫手，应该叫做罪恶感。特里克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一种被人强迫，不得不做最丑恶，最邪异，最腐烂，最丧尽天良的违心事的负疚感，轰炸得脑袋嗡嗡乱响。
艾小康这种女人实在是太稀少了，她古怪的行为，古怪的言谈，古怪的自信，都像在告诉特里克，她来自于最最圣洁的世界，或者是从最最恐怖的世界爬出来的。无论是哪样，她都不是凡人，她永远都是位于人类顶峰的神奇人物，特里克虽然有点点人类的本事，可他到底还是个凡人。像特里克这样的凡人，只该听听艾小康神奇的传说，悄悄瞻仰她那动人的虚无的光辉。别说接触艾小康了，就是看上一眼，那都是犯下了该死的大罪。
特里克愈加犹豫，眼神却逐渐火热，不再是看着敌人、圣人的目光，而是看着情人的欲望。不是简单的兽性欲望，而是沐浴于情爱之河，游弋于大智慧大天地，心灵升华，电击般的欲望。他好想碰碰那双滴着水珠的手，好想用脸贴在那双矫健却又美轮美奂的腿上，他好想永远这样瞻仰下去……不久，特里克的脸憋得通红，浑身紧张得颤抖。
“特里克，你小子，想看到什么时候？”贝多叶收回乱跑的精神力珠，安抚住躁动的斗战胜，检查下身体的状况，搜索可能出现的土精，担忧地瞭望着艾小康，“她的魂魄还没有破碎，应该还有救！这么美丽的小妞，跟我很配！你要是让她死了，我跟你没完！”斗战胜感觉到贝多叶的愤怒，刚停下的砸击，又爆发了。
特里克心神一震，抛开脑子里的东西，长出一口气，抱起湿淋淋的艾小康，转身就往四莲魔法公会跑。
“混蛋，我让你救她，不是让你抱着她跑路！”贝多叶气不打一处来，驱动斗战胜立刻就追。还没有跳过几棵树，特里克和艾小康已经消失在快奔激起的尘雾里。
“厉害！厉害！真是太厉害了！”疾奔的斗战胜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掉头就往树梢上窜，抱着偏偏倒倒的树梢，瞪大眼，四下找说话的人，“尊贵的加菲猫小姐！美丽的贝多叶女士！你已经拥有了成神成仙的潜力，为何不到神庙去看看！也许，可以解开你受苦受难的根源，助你早日重回极乐世界！”
“小子，你不要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你敢妨碍我的自由，我立刻杀了你！”四面八方都是声音，贝多叶的听觉分辨不出声源所在的方向，视线又被树林挡住，鼻子没有什么效果，完全找不到对方。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她才不会管这些制造麻烦的人——他们怕琼怒江，怕成那样，本事不可能高到哪里去。斗战胜，虽然只是一只稍微能理解她意思的山猴，可是，他对她，是如此地友善，爱护，一想到他可能受伤，贝多叶就觉得过意不去。
“神说，放下执著，一身轻松！无思无虑，悠游极乐！小姐，你又何必执著呢？”
“哎，神说得挺好！不过，我说得可能比神更好！放下执著，也是执著！何必执著于放下执著呢？你让我去神庙，本来就是一种执著了！你还让我解开根源，那就更加执著了！如若神不执著，也可为魔！如若魔不执著，也可成神！如若神魔皆不执著，世间就无神无魔！无神无魔，我又何必要去神庙？”贝多叶一听到这经文般的话，欣喜若狂，胡说乱侃的瘾破口而出，“你叫我不要执著，我就试试不执著！我不执著于是非，这里就没有是非，你所说的，全是无聊话！我不执著于苦难、极乐，我就不用向神、魔、人问道，学习世间的智慧！也就是说，我见到了神，神向我阐述了包含一切的大智慧，我也只会当成耳旁风，一无所获！听与不听也就毫无分别！你叫我不要执著，我就这样不执著！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去神庙，去了神庙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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