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3同时·赤井秀一1_名侦探柯南 黑夜与骤雨的女儿(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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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13同时·赤井秀一1

  那一天的天空好像是灰色的,快要下雨的样子。夏天遇到那样的日子反而会感到爽快。不过老实说,他不记得那天是否有雨了。毕竟是十年前的偶遇,即使记忆模糊也很正常吧。

  对赤井秀一而言,与擅长记忆的弟弟和母亲相比,他在这方面似乎没太多天赋,只能对同僚说出“敌人的脸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至于同伴的脸……”幸好记忆之神偶尔也会和他开点玩笑,哪怕是十年来不曾想起过的“那一天”也会在某一天唐突忆起。他当然不认为这真的是神明的指引,而是把这归于来自职业的直觉。

  譬如有一日在雪中看到那位哭泣的长发女孩时,记起的却是纽约的雨季。

  又如某些时候,从认识的小孩身上想到过去在海滩边和孩子合作的案件。

  还有从未忘记过的——背叛他人前的短暂相处。一次,又一次地……

  因此,就在见到“她”后不久又来了那种直觉,他毫不怀疑这种不可思议的设定——毕竟更不可思议的“死者复活”与“生理返童”都见识过了,只是失忆变成另一个身份这种程度的事件,在这世界上到处都会发生,fbi经手的案件里也不乏这种案例。

  时永雾莓爱里,现用名“安室莓”,她更早的名字,被她认知的最初的名字,也许如今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了。他一个人——

  当他这么认为,并且在那次神社避雨中试探失败,决定隐瞒那段回忆的时候,却又是一场意外破除了这一想法。

  ——“死神先生……”

  原来,“现在”的她是记得的。

  在失去了之前数月记忆的现在,她却能记得十年前的那唯一一次邂逅,也许这才是神明亲自出手的玩笑吧。

  不管怎么说,能重新听到十年前的久违称呼,还是让他怀念起了他们的“那一天”。

  ◇◇◇◇◇◇◇◇◇◇◇◇◇◇

  难得来日本一回,说是见母亲和弟弟妹妹,其实还有另一层目的——那个组织的影子。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刚进入fbi就一直留意甚至主动接触那个组织的情报,在这种时候接到家人的联络,说不是回英国,而是去老家日本见面,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父亲。

  从cia处发来的大量协助性报告表明那个组织在日本有频繁活动,cia的卧底确实厉害,可惜他加入的是fbi,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和对方共事,要是有机会的话……

  虽然这么想,但赤井秀一只是在东京漫无目的地闲逛,或者更准确说,在做“练习”。

  对行人的行动观察与身份分析,根据橱窗里电视上的新闻推理案件,习惯性确认每栋大楼的出入口与狙击时制高点,估测狙击距离……这只是很寻常的侦查练习而已。与之前海滩边遇到的劫匪车祸,或是昨晚发生在这片地区的一场火灾相比,不值一提。

  但是偶尔。

  “好奇心害死的……”

  日常中总会有意外的收获。

  ——“迷途小猫。”

  他眯起还未消肿的左眼,用狙击手的视觉敏锐地捕捉到了。不是在这米花酒店的制高点上,也并非一旁在建中的米花中央大厦,而是一栋不起眼的楼房建筑,这个高度对他而言是正好的目视范围。那里的天台上,有一只白色生物。

  通常来说,天台上有人在这个国家是稀疏平常的事,这里好歹也算是有一定的枪支管制,制高点对于这个国家的人来说意义不大,更多的时候,天台被当作吸烟室/约会地/自杀地——至少学校的天台是这么些用处。再说,要找制高点也不至于是这栋楼,米花酒店可比这好用多了,哪怕自杀也比这楼能多弥留一段时间吧。

  因此他也只是一瞥而过,并未把这当一回事。正打算离开这条街时,就像是算计好了时间,雨点落了下来。

  “就像是算好了时间……”正巧是在他抬头再次确认那白色人影时滴到的雨点。不过是一点小雨,这倒不妨碍他,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回室内的意思啊。”他指的当然是那团一动不动的白色。

  他半是好奇,半是无聊地看向大楼整体。从楼房的正门来看,这里是一处经营惨淡的办公楼,门口有前台却不见管理人或一切招待的设备,可以想见是连大楼前台都请不起的地方了。既然如此,就正大光明地进入好了。而且他也有些好奇,这座大楼里是否只有他一人发现了“那只猫”。

  没有利用电梯,而是从昏暗的楼梯间走,算是他这个非法入侵者仅有的仁慈。15层楼的高度,以他的体力来说毫无难度,不过墨镜还是阻碍了视野,他摘下这几天拿来掩盖左眼淤伤的墨镜,往衬衫兜里一插,依然像个游客那样悠哉地上了楼。

  如猜测的,疏于管理的大楼连天台的门锁都只是虚挂着的南京锁,没有视窗严严实实的大铁门,却配上了形同虚设的锁,实在是有负于它最初的设计。用衬衫衣角解下挂锁,在不留下指纹的前提下行动,这份警惕自然也是练习。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他自问着,“推开这扇门后的猫,是活的,还是别的?”

  推开就知道了吧,他自嘲一笑。手臂抵着门板便推开了。

  ——如他刚才远眺到的那样,仿佛是走错地方般身着白色和服的少女,正靠在这片空荡荡的水泥天台的栏杆上,回望着他所在的方向。想来铁门的声响很大,让对方这么快就发现了他。赤井倒也不躲藏,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天台上。

  少女没有出声。凌乱的短发在高处的飘雨中游走,她脑袋上绑着一层绷带,赤井总算理解了那身和服其实是这个国家某些医院或保健机构的病号服。

  他当然对传统女性服装没有那么多研究,到这步才察觉到最初以为的“女鬼”其实是“病人”,自己竟然有过“是鬼”这种天真的想法,一定是受到了最近看的书的影响。

  可笑啊可笑,为了和过继给传统家族的弟弟还有年龄尚幼的妹妹相处,他在飞机上随便读了点日本传说故事和童话书,结果在真到碰面之后却完全忘了这回事。弟弟过分成熟而妹妹又太过好动,他本就不爱聊天,和母亲冲突了几句便全然不顾他们了。

  但这些书还是影响到了他刚才的判断。尽管他心中更倾向于将对方判定为“自杀者”,的确“天台上的病人”这一情形无限接近于这一推断,可他刚才脑中想的却全是传说故事里的女鬼,这也许又是某种直觉吧。

  认为对方没有自杀打算的直觉,或是……觉得对方不像是个活人的直觉?他还无法确定真相为何。

  瞧不出对方无声的反应是何种心态,学习过谈判课程的赤井自然习惯性地开始了他的“练习”:从容地走向对方,却只是看四周风景:

  “雨中不应久留,还是说你在这里有别的事呢?”——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直接切入重点。

  即使在他接近至彼此只有2米的距离后,少女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使他不得不从对方眼神的焦点上去确认精神状态。

  她的右眼被纱布包裹完全看不见,应该是受了比他要严重许多的伤,不过左眼有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可见不是失明状态。完好的左眼是漂亮如宝石般的海蓝色,说不定和他一样是日英混血。

  此外从外观上能推测出的信息还有:骨架瘦小,身材瘦弱,身体曲线和性征全无,以这个国家青少年的平均身高判断,年龄在11-13之间,不过她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可能会是14岁的情况。赤着的双足上有不少污渍,其中甚至有不该是这片城市街道应有的泥土痕迹,恐怕是从有庭院或附带绿化的设施中徒步走来的。和服下方有点点泥印,像是经过了有积水的泥潭,考虑到昨晚半夜的阵雨,应该是早在那时就在室外活动了吧。而在这天台上的水泥上却没有明显的脚步,可见在她移动到这里的时候,雨早就停了,她脚下的淤泥也在过来的路上被尘土混合晒干,那么她来到这里至少是天亮后的事了。记得昨夜附近的火灾是因为遇到阵雨才很快熄灭的,莫非她是……?

  “……哼切!”

  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响,奇怪的声音让赤井迟了半秒才意识到那是打喷嚏。

  “果然受凉了吧。”

  即使这么说,对方也只是用失神的单眼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明白他的话语——难道真的不是日本人?

  “whereareyouingfrom?”依然毫无回应。接下来,由于判断对方至少具有亚裔血统,他一连用亚洲四五种国家语言招呼,对方依然没有开口。

  但见对方眼神的变化,可见她至少能明白自己是在向她搭话,不过语言不通就有点麻烦了。原本好奇心满满的赤井被浇了盆冷水,无法交流的话要如何去探究真相?即使他推理出一切可能性,没有人给出正确答案,这根本算不上练习题的范围了。

  “有些棘手啊……”他挠了挠后脑勺,思考着接下来如何是好。虽说在这种地方找到一位女孩已经够奇怪了,对方的反应更是诡异到让人无从下手。明明昨天还能和七八岁的小孩子顺畅沟通,这样的突发状况是怎么设想都没想到的。看来他作为一名fbi探员还太过稚嫩,缺少了这样的预设想象力,等回到美国一定要提出这样的可能性给教官,毕竟fbi的话,说不定哪天真会遇到一两个语言不通的外星女孩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想到接下来也许是持久战,赤井干脆靠过去,把帽子和兜帽外套给脱下替女孩披戴上,女孩毫无反抗,就像是个人偶娃娃那般任凭摆布。

  接着,赤井不自觉地掏出了烟,能有吸烟的地方让他习惯性地就点上了一支,深吸一口,吐出:“对未成年女性下手,即使在日本也是违法的吧?”

  想来这个问题,也不会有人回答。

  “火……”

  可女孩却发出了第二声,她的声音细小且沙哑,像是从久违的睡眠中苏醒那般,让他一时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变化。

  ——她紧紧抓着栏杆,不知想做什么。

  “……你想翻过去?”

  没有回答。

  “跳下去?落到地面?”

  她缓缓歪了下脑袋,突然一晃。

  “那只是在找比较高的地方?”

  这次,她点了点头。

  手里的烟差点掐灭,赤井知道,女孩多少是听得懂他的话的。那么接下来……就是练习的第二步,拉近距离了吧?

  “真巧,我也在找高的地方——制高点。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天使在天台呢。”女鬼这种失礼的推测,他就暂且藏在心里吧。

  她显然不明白这些词,茫然地盯着他瞧。虽然还是没有探听到她的情报,不过提起兴趣总归是好事,接下来就是怎么套近乎了。

  赤井不禁勾起了嘴角,轻笑道:“虽然对面那栋楼更理想,不过这里的管理比较松散,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到这里的吧?”

  燃烧的烟落下了一些灰,少女看着这些灰,直到它们全被高楼的风和飘雨打散,才轻轻哼出了一声:

  “嗯。”

  练习,完成了。

  ◇◇◇◇◇◇◇◇◇◇◇◇◇◇

  “那个,什么?”

  “是云。”

  “那个?”

  “雨吗?”

  “从天空落下来的。”

  “对,从天上落下来的水,就是雨。”

  “从天上‘逃走’的吗?”

  “你的理解可真奇怪啊。”

  仿佛在牙牙学语的短发少女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问题。她是从外星球误入这个世界的女孩吗?还是从过去来的古代人?如此感性的想法,竟然会在脑中冒出,他不得不自嘲被几本书“残害”的小小浪漫。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宛若婴儿般贫乏,光是问这个那个,一个下午就似乎过去了。赤井秀一到这时候,都还对时间的流逝浑然不知。

  少女的记忆与学习能力很快,从一开始只能蹦出学着他的话,到如今已经可以表达简单的含义。她的好奇心也随之而起,趴在铁栏杆边指着随处可见的东西,或是突然闯入视线的东西。怕她随时会掉下去,赤井也只能紧跟着她,防止意外。

  “那个呢?”

  “那个叫飞机,一种载人工具。类似于地上跑的那些车,不过那是在天上飞的。”

  “在天上。天很近吗?”

  “这个嘛,如果坐在飞机上,确实好像离天空近一点。”

  “比那个还近?”她指了指对面的酒店大楼。

  这引得赤井发笑:“即使大楼再高,也不会和天空的距离变近吧。”难得面对话比自己还少的家伙,赤井反倒像是个话痨似的,说起了自己的事,“信我吧,我就是乘坐飞机飞来这个国家的。”

  少女像是在说理解了一般地点点头:“哦……黑箱子的同类。”

  “黑箱子?”

  “昨天,黑箱子飞了。”

  终于过了半个小时,第一次从少女口中得到自己了解之外的信息,赤井没忍住扯起了嘴角。“什么样的黑箱子?”他瞬间进入了状态,开始诱导,“车?还是飞机?和那些一样吗?”

  少女摇了摇头,学着他的说话方式道:“在天上飞的,但不一样。他们进去了,就飞了。”

  “直升机吗……嗯,昨天?”

  这片地区只有隔壁的米花酒店有直升机停机坪,一般用于紧急救援。昨晚这片地区只有那起火灾可能会调用直升机。根据刚才在书店报刊处和电视新闻看来的情报,那是发生在附近寺院的一场大火。按理来说,为方便夜间行动,救援直升机会选用白色涂装,若她对黑色的理解与普通人相同,那么那台直升机应该不是警方或医疗部门出动的,而可能是私人直升机。

  他决定试探一下女孩:

  “该轮到我问问题了。你知道白是什么吗?我是说一种颜色。”

  女孩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一栋楼:“白。”又指了指自己的病号服:“白。”

  “回答正确。那么黑呢?”

  这次,她的手指指向了他的脑袋:“黑。”又拉起自己短发的发尾:“黑。”

  “恭喜,也正确。不过,我们刚才并没有学过这个吧?”

  她愣了一下,直到刚才还看起来像个孩子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又回到之前的单眼无神状态:“发色,黑。瞳色,棕,蓝。黄,蓝。”

  “嗯?”

  “说了好多次,我记住了。”

  “……进黑箱子的人说的?”

  她点点头。

  这不像是一般医疗设施该确认的情报啊。比起医疗,更像是身份确认,或者是整形医院?可是她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做整容手术吧。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

  “人身拐卖……”

  “人神?人的神明?”

  先不管她听错了词,不过她竟然知道“神”的概念,让赤井吃惊:“你知道神?”不过他联想到寺院的火灾,立刻就明白了她能理解这一个词的原因,宗教环境当然会给她带来一定影响。

  这个话题让少女脸上又唤起了光彩,尽管她的脸色是那样苍白,营养不良:“神,好的家伙。”她几乎要扬起嘴角微笑,可她似乎没有学过微笑的方法,只是憋着嘴努力撑住嘴角,“说,有神,就会变好。”

  “谁说的?”

  “sumi(阿角)。”

  试图从刚才浏览过的火灾情报里找到相关线索,可惜只记得有位死者叫“免古地优河”,还有名姓“角川”的女性伤者。因为姓氏特别,姑且记住了死者的全名。这里面并没有这个发音的名字。

  “也进黑箱子了吗?”

  她困惑了,低头思索了几秒:“……不知道。”

  看上去像是隐瞒,可她没有必要这么做。这点让赤井有些介意,他显然不擅长和从未见过的性格类型交流,一时不知是否该揭穿。

  倒是女孩先行动了,她主动拉住赤井支撑在栏杆上的手臂(其实是防止她掉下去),用生涩的日语问道:“神?”

  “……为什么这么想?我像是神明吗?”

  “好的家伙,你是好家伙。有你,会变好。我感觉,很好。”

  也许是跟着他学说话的关系,她的遣词用句都有些男性化,缺乏日本女性使用的日语里那种温婉,赤井没来由地介意了这点小事。

  “神啊……”他略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可惜,我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信仰?”

  “我不相信有神。这种说法不太好,确切来说,我是不相信会有神来帮助。”

  “不会吗?”

  “你看我,像是那样的好人吗?”指了指自己受伤的眼睛,他自嘲。

  少女懵懂。

  “真要这么说,如果你是天使的话,我就该是带来死亡的死者吧。”说着,他眯上一侧的眼睛,举起手里仅剩的烟头,用早就习惯的狙击动作向对面酒店顶部瞄准了一次。“bang——看,这就是死神的工作。”玩枪的少年似的莞尔。

  “死神……?”

  “带来死亡的神。”

  女孩作势也学着他的动作瞄向烟头,但赤井却抽回了手:“这可不行,死神的大烟枪很危险呢。”

  “危险?”

  “烟也好,枪也罢,”他终于绕回了最初的想法上,“都会引发火灾——对了,就像昨晚那样。”

  观察着女孩露在外侧的眼睛,他试图确认她与火灾的联系。

  但那眼神,却仿佛瞬间熄灭了刚才的生机,变得死气沉沉了。

  细小的雨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脸上,额头上,手上。就这半个小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果然不是什么好天气,赤井心里嘀咕着,开始考虑是否该转换话题。

  “火,烧起来了。”少女终于死灰复燃地,开口了。

  那么,他会听到多少事呢?

  ◇◇◇◇◇◇◇◇◇◇◇◇◇◇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脑中形成着,这是他预感中的那道影子——那个组织的影子。那个组织曾将阴影伸向医学界,而其根基就在日本,他打听到的情报里,就有与东京相关的科研人员。

  少女不连贯的话语,用时而生涩时而深奥的词汇拼接着语句,断断续续,疙疙瘩瘩地,讲述了一个模糊的故事。这里面有多少真话,多少她的自我判断,或是多少假象呢?他很难在此刻整理出一切,在雨突然变大的当口。

  想到她连躲雨的意识都没有,暴雨袭来时,赤井赶紧拉着她躲到铁门边可以躲雨的地方来,为了防止她淋到雨,他几乎是搂她在怀。“这在日本应该属于违法行为了,希望对面的酒店没人注意到啊……”不过对面连有人似乎要跳楼都没注意到,看来这里的人并不注意这些生活小事,或者该说,他人的事。

  “日本?”

  “这个国家的名字。”

  “nippon(日本)……奇怪的发音。”

  这个话题倒是提醒他了,“其实我还可以选择把你交给日本的警察。”

  “警察?”

  “硬要解释的话,正义的伙伴。”

  “正义?”

  看来她并不明白这个词,一定是身处的环境里没有人使用吧。“对了,应该说是神的使者,天使?类似的东西吧。”尽管他觉得这种比喻很可笑,但不妨碍现在借用概念。

  少女歪了歪脑袋:“那警察是好人?”

  “理解正确。”

  “比死神还要好吗?”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可赤井看着怀里的女孩,又没法如此简单的回答。他意识到自己的任何话语都可能给这个初识世界的女孩留下一辈子的印象,对于这个女孩来说,究竟“拯救”和“死亡”哪一个更好,在对正义的表述上,他选择保留观点。

  赤井清楚,现在面对的不是自家的弟弟妹妹,也不是路上贵妇带着的男孩女孩,她无依无靠,背后还有着犯罪与阴谋,她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未来可言。即使将她交给警方,接下来的询问,保护,在进入社会前的封闭管理,她成长后的人生依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到那时,她的世界观已然形成,她会变成怎样痛苦背负过去的人,没人能知道。

  她的人生就像是在这天空之下,是黑夜里夹杂着的骤雨,她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窥见破晓的阳光。可即使那是一缕阳光,之后的云层仍然乌云翻滚。无论帮助她的人是警察还是fbi,这个答案都无法改变。根本就没有天使,或者死神即是天使,天使也是死神。

  此时的他,还想不到那么久远以后的安排。他只能唐突地感叹:“黑夜与骤雨,天使与死神,放在一起还真是很古典的剧情呢。”

  “剧情?”

  “小说之类的东西,最近看了不少。”

  “小说……”

  “书籍。”若是绕下去会没完没了,于是他用一个词总结概括了,“书籍是知识的来源,你可以从那里看到整个世界。”

  明明外头还下着大雨,阴沉滚滚的天色甚至让人怀疑是否会响起惊雷,可女孩的脸上却不见原来的阴沉死气,越发鲜活起来:“能看到世界……?我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吗?像你一样?”

  如果说出任何鼓励的话,接下来要如何负责呢?

  “我可不会轻易做下承诺,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退缩了。想当然地,少女失望了。

  “真抱歉,我就是这么不讨喜的人。”即使调侃自己,少女也不明白其中打圆场的成分,于是这句话又变成了失败的玩笑。

  该如何是好呢?他没有办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不仅如此,他甚至有一种会伤害到她的想法——如果刚才的预感没有错,她背后的组织真是“那个组织”的话,他绝不愿意在这里打草惊蛇。他加入美国国籍,进入fbi,正是因为不相信日本有人能解决掉那个组织——正义的伙伴什么的,根本就是废物。mi6也好,fbi,cia,全都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愚蠢的“银色樱花”(日本警察)上。

  现在拯救了她,也许就截断了一条线索——从那所寺院的火灾逃出来的一个实验机构的病人——一旦把她交给日本警察或者fbi,势必让那个组织为了幸存摧毁整个实验机构。从女孩提到的直升飞机来看,这次的火灾并非是组织灭口的主动行为,因此这条线索依然是有效的。

  而如今,这条线握在了他的手里。他用力拉,便会断线。他把线交给日本警方,没有把握对方能握住不放,恰好力度地掌控组织。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学业和训练,当他成为一名正式的fbi探员并且回到这个国家的时候,如果他的“敌人”不在这里,他的人生意义在哪里?

  怀中少女的目光仍然放在他的脸上,可他却不得不避开那样的期盼:“对了,你有名字吗?就是姓名。”姑且将“线索”的名字记下为好,这是他仅能做到的,对线索的仁慈。

  “姓名?”女孩露出了并不理解的眼神。

  看她的样子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从刚才的对话看来,她的记性不错,可对这个词如此陌生,难道那些人对她的管理并没有使用名字的概念?看来他只能依靠她的记忆来获取更多信息了:“一般在表格的‘发色’栏前还有什么,记得吗?”

  她靠在他的身上,似乎在回忆那些,随后用生硬的话语道:

  “编号:lq1。性别,女。年龄,14岁。”

  原来如此,14岁,勉强在推测范围内。“那么瞳色之后的呢?”

  “每次都不一样。”

  都不一样,她也很难记住每次的吧。“最近的一次呢?”

  “aptx-sh16,13次。无异常,可继续。”

  根据学习生涯中的案例分析,这显然是一种试药的描述表现,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赤井的脑中已经几乎要确认这是一起非法的医疗实验。他必须要想办法从她这里得到更多信息,这可是比练习更好的“实践”啊!

  “再之前呢?”

  “aptx-sh16,12次。无异常,可继续。”

  “……再之前一次?”

  “aptx-sh16,11次。无异常,可继续。”

  “……这就是你的‘每次都不一样’吗……”

  “右眼,第20天,无炎症,可解除观察。”

  听到了不一样的描述,让赤井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发问。没想到女孩却拽了拽他的手臂,主动开口:“那个。”看来她对重复的话语也感到不耐烦了。

  “怎么了?”赤井耐下心来,边暗中思考刚才的信息,边应对她。

  “姓名是什么?刚才你说的,那个。”

  “啊,刚才的那个啊……姓名是人的名字,让大家称呼你的方法。”他顿了一下,又反问,“那他们是怎么叫你的?”

  她困惑地望着他,缓缓摇了下脑袋。

  “也对。你是被管束的人员,只要拘禁在一个地方不需要特别的称呼。”可是看见她那只左眼,赤井的心里萌生了一丝同情,“没有名字,你也不记得,也没有人会呼喊你……”

  “呼喊,little,算吗?”

  “……这是你的名字?”

  又摇了摇头。“lq,little。”

  “看来只是编号的方便念法。”

  “不是吗?”她显然还不明白名字和编号的区别。

  虽然觉得就这样顺手把那个当名字也可以,可赤井却有些抵触这样的想法。用试验编号称呼她的话,作为人也未免太可怜了。而且他既然已没有拯救她的打算,甚至打算在今后利用她,至少需要有一个方便接头的代号让他记忆。

  “……不,起个名字吧。让我想想。”

  可他脑中除了家人的名字外,也一时想不到太多女性化的名字。

  实验体,可怜的女孩,面对未知的世界……这下他总算发现在飞机上看的那些书的大用处了,什么《弗兰肯斯坦》《秘密花园》的,这不是有好名字吗?

  “mary……”可一旦说出口,他发现了,那是他母亲的名字。“呵,真是个常见的名字。”结果,最挂心的人,始终是自己的家人。“这下可不好办了,我不擅长这类麻烦的事啊……”

  可是女孩却很快接受了这个常见的名字:“ma……”她似乎没办法很好地念出卷舌。

  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赤井不禁揉了揉给她戴上的帽子和乱发:“用这个国家糟糕的英语读音来说,是meari,也许写成汉字会很有女孩子的感觉吧。”

  “meari……我的名字?”

  “喜欢吗?”

  “喜欢?”

  “就是高兴,感觉最好的意思。”

  “嗯,meari,现在很高兴,感觉最好。”

  “你喜欢就好,虽然这是我母亲的名字,不过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才起的。”

  “母亲?”

  “我的家人,也许算是很重要的人吧。”

  她似乎在笑,从手臂的地方传来轻微的震动,可没法看清她的脸。“那……”她的手突然抬起,伸向了他的脸,出于习惯,赤井用手止住了她的手腕。

  可她的话语却并没有停下:

  ——“你的名字是,死神?”

  就留下这样的名字也不错。反正原本他就不打算报上大名,甚至于要在这里“抛弃”她,就像神抛弃了她一样。

  “这一次来日本,我还不能‘带走’东西。”

  因为他还没有成为正式的探员,他没有“正义”的名义。

  “不过下次的话……”

  当他能够真正地站在自己的目标面前,足以有力量对抗的时候。无论是作为死神还是天使,他都愿意带她离开。

  ——只要那时,她还活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之下,这个国家的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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